之前特喜欢一首歌,叫关山度。夏沐爻没出车祸之前老给我唱。
说实话,唱的还行,虽然一个字都没在调上。
之前我俩老去逛北山,他说他可喜欢那儿的梧桐树。
他就坐在长椅上,望着远方,不知道想什么呢。
他望着远方,我望着他。
后来我俩分手了,他带着猫离开了我租的公寓,他说他静一静之后再来跟我说清楚,我说行。我说你把小汪也带上得了,他是你带来的。咪咪是我捡的,你不带亲生的带个别人的孩子也不太好。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居然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哭了。他说我知道小汪是我亲生的,但是他喜欢你。因为我爱,所以我成全。
我抓住他的衣服问他他爱的是谁,是小汪还是我。
他揉着眼,死活也不再开口。
我把他抵在沙发边,扯着他的衣服,“到底爱谁”
他还是哭,嗫嚅着求我别问了。我说行,脱了。
后来他是第二天早上走的。当时他以为我在睡觉,凑到我耳边跟我说,我走了。我忍住了,就当自己在做梦。
结果这二逼把东西搬到楼下之后又上来了,趴在我耳边跟我说,我爱你。
混蛋,一边说爱我一边还要离开我。
后来我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再睡醒时是他打来的电话,我笑了笑,心里想着,这么快就后悔了?我想为难他一下,故意给他挂了。他再打,我再挂。我心想着第三次我就接。
结果他不打了。
昨晚折腾得太晚了,我找了点东西吃,之后又睡过去了。一觉睡到下午,结果警察找我家里来了。
我震惊,我睡个觉也犯法了?
结果她说,夏沐爻出车祸了,只能联系到我。
我到底在没在做梦?我翻了翻手机,电话是真的,我问警察他什么时候出的车祸,警察说是上午十点半。我一看手机,就是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心情怎么形容,有后悔有愧疚,也想骂他。你他妈好端端的分什么手。
我去医院看他,消毒水味都掩盖不住他的血的味道。我问医生他还活着呢没,医生白了我一眼说,废话。
我顿了顿,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医生看见吓了一跳,拍了拍我说,行了,活着呢,挂了不得送停尸房。
我听了这话笑出来个鼻涕泡,可不是吗,哪有死人身上插满管子的。
我又问医生他怎么还不醒,这回医生可不敢随便敷衍我了,就跟我说他左腿截肢了,打了麻药,得睡两天。
我心里一咯噔,医生问我是不是他家属,我说我是他前夫。
医生眼睛瞪大像铜铃,最后告诉我记得把费用交一下。
后来警察又来了,去我家里的那个女警察一听说我是他前夫就非得听我俩的故事。
我心里正难受着呢就不想搭理她,结果她说不告诉她就是妨碍公务,要抓我进监狱。
你说说这事啊。他妈的。
我就一桩桩告诉她,她可倒好,拿了个板凳开始吃瓜。
到最后我问她有没有看见一只猫,夏沐爻出车祸的时候应该在车上。女警官想了想跟我说没有。
你说说你说说,我猫还找不着了。
我不敢掀开他的被子,我怕看到他空荡荡的裤管。
好端端分手分手,分什么手,这下好了,腿给分没了。
第二天夏沐爻醒了,当时我正在念叨喵喵找不到了。他突然哑着个嗓子问我,为什么找不到了。
我说他妈的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诈尸了。
他哑着个嗓子开始笑,说他腿有点麻。我心想,坏了,完蛋了。
果然,他动了动觉得不对劲,把胳膊上输液的管子都拔了,掀开被子就开始摩挲腿。
别摸了,你出车祸了,左腿截肢了了。
我不信,你告诉我是不是把我俩腿穿一个裤腿里边去了。
我不说话了,他顺着大腿往下摸,果然,左腿膝盖以下都没了。
夏沐爻这下真傻了,说,我完了。
我说你完什么完,活着就是没完。
他说,我以后怎么滑滑板。
我说你安个假肢你就滑呗,以后我扶着你,从头开始练。
他说不行,要是那样他不如去死。
我服了,你好好个人说什么死不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候,我突然就问他,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他不说话。我服了,死哑巴。
我威胁他要是不说话我就走了,不要你了。
他别着个脑袋跟我说,你不本来就不准备要我。我服了,你闹分手你还怪上我了。
我说我从头至尾就没想过分手,你非得他妈分。他说他不想搞三角恋。我拉着他空裤管跟他说你放屁,我从头到尾都只他妈喜欢你一个。
旁边护士告诉我医院不能大声喧哗。我硬生生憋出来个笑脸说,好的小姐。
夏沐爻红着眼质问我,那你妈妈让你把未婚妻带回去看看是什么意思。我给气笑了。
我说是你是他妈的你啊大傻逼。
他红红的眼角像是上等的春药,扰得我意乱情迷。但一看到他身上插满了管子,我还是希望他养好身子。他显然因为被打断而显得有些不高兴,我指了指他身上的管子告诉他,你出了很严重的车祸。
不提还行,一提就又让他想起来他被截肢的事了。
他红着眼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说是真的,你真的被截肢了。
他给了我一拳头说不是这个。
我说是真的,我跟我妈说我要领你回家,夏沐爻。
夏沐爻开心地笑了,但是很快又开始哭。我都成残废了,阿姨会不会不喜欢我。
不会,是我跟你过一辈子,又不是她跟你过一辈子。
他笑了,我也笑了。护士走过来,警告我们不要大声喧哗。
我俩捂着嘴笑,像俩大傻叉。
他那半个月都下不了床,我问医生他啥时候能下床,医生一直说再观察观察。我说行,那就观察呗,我给他买点假肢备着。医生第一次被我的豪气所震撼,他朝我竖了个大拇指之后把单子递给了我。
他妈的,怪不得给我竖大拇指呢,原来一个假肢这么贵啊。
我咬了咬牙,最后把单子还给医生了,我说等他下床再看看。
他就在床上捂着嘴乐,乐什么,大傻叉。
我后来查了查,原来带假肢那么不舒服,原来不用成箱子买假肢。
他喜欢画画,出了车祸之后似乎更喜欢了。他经常看着我的眼睛,我与他对视,我也喜欢他的眼睛。
都说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只是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我说,夏沐爻,给我唱唱关山度。
他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有机会再唱。
奥对了,我的猫找到了。它没事,自己走回家了。我回家的时候它正在和小汪抢狗粮吃。夏沐爻之前老说喵喵和我像,我问为啥,他说都是一样欠。
你说说你说说。
就是可怜小汪了,它要是会说话不知道怎么诅咒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继父呢。
唉,谁让你妈不长眼,就这么爱上我了呢。
我翻了翻夏沐爻的画,都是我。我打趣说以后我的遗像也让你画,他白了我一眼,跟我说我要是死了他也不活了。
哈哈哈哈,我当时笑得像个傻缺。我如果真的挂了,真他妈想拉着他一起挂。
我太自私了,我要他在我还爱他的时候永远属于我,从身体到灵魂完完全全属于我。
他妈的。
当然我没告诉过他。没来得及。
后来他出院了。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夏沐爻比出车祸之前更瘦了,也更白了。一个月让他的右腿有些萎缩,我陪他去适配假肢,他走得踉踉跄跄,我扶着他嘎嘎乐。
他很努力地上学走路,摔倒之后开始哭。我抹了抹他的眼泪,亲了亲他泛红的眼角。
他问我是不是嫌弃他了。
我说没事啊,我就当养了个小儿子。
他笑出了鼻涕泡,我说你丑死了。
他给了我一拳头。你看看你看看,这哪儿像个病人。
晚上他跟我一起回了家,他的东西都在车祸之后被收进垃圾桶了,只能穿我的衣服。
哈哈,你怎么穿了品如的衣服。
晚上要睡觉,他跟我睡一个屋。
他凑过来,偷偷告诉我,他有点幻肢痛。
我起身替他揉了揉断腿处,他扯着我衣服,告诉我他有些自卑。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喜欢的滑板再也滑不了了。
我说从头开始呗,未来还有那么多年可以挥霍,我挣钱养你。
他笑了笑,眼里晦暗不明。
我真的在努力实现我的承诺,在我爱他的时候,我会尽力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我也曾想过日后如果我真的不爱他了之后他要怎么办,刚想了没两分钟就开始难受。
大傻逼,离开了我你怎么办啊。
打电竞的就是这一点自由,我租的房离俱乐部很近,回家也方便。他安安心心在家康复,我打比赛赚钱养家。
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你说说你说说,我有天突然就看不清他了。
真他妈的没开玩笑,就是,只能看到个人影。我揉了揉眼,还是不行。嘿,我说坏了,好像眼瞎了。
他拄着我,捧着我的脸问我能不能看清他。我说不行,完犊子了。
他一瘸一拐打车,带着我去了医院。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我视网膜病变了。你说说啊他妈的。
医生说得换眼角膜,我问多少钱。他说五十万起步。
有这个钱我他妈能给夏沭爻换多少个假腿啊。我说行,攒够了再来。
夏沐爻也不说话,就愣着神。
我俩打车回去,我嘿嘿一乐说,咱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眼瞎了一个腿瘸了。他呜咽着骂我没个正形。
我说这咋了,能活一天是一天呗。
后来我发现,我的眼时而看得清时而看不清,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我说要不你卖画养我,他说行。
我在家也没啥事,手机也不能玩电视也看不清,干脆整日整日睡起了觉。
他走来走去,打电话也背着我打,我只能听见他假肢"咚咚咚"敲地板的声音。
我秉着对他仅剩的爱意忍了又忍,但最后还是忍无可忍,朝他吼了一句,"别让你的假腿再出声了,烦不烦啊!"他顿了一下,我听见他摔倒在地的声音,以及花瓶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摸索着爬过去想要扶起他,他一把推开了我,让我小心那边的玻璃。
嘿,我这良心怎么能安。
我问他伤到哪里了,他说没事,他不疼。
他拉着我的手,抚上了他完好无损的那条腿。
我偏喜欢抚摸他那条断肢,喜欢他轻抚我肩膀上的胎记的感觉。
他把我拉到床上,他的吻细细碎碎地落在我身上,也落在了我的心里。
我说不行,我要在上边,他说,求你了,就这一次。行吧,看在你求我的份上,给你吧。
他的动作轻柔,仿佛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物品,他跟我说我们下周一就去做手术,做换眼角膜的手术。
我说我没钱,我要是有钱了先给你换个高级假腿。
他笑了,吻着我肩膀上的胎记,跟我说,你的胎记很美。我说我没仔细观察过,他说,那你以后看得清了要好好看。
夏沐爻说,我给你唱首关山度吧。
我说行。当时我疲惫至极,听着他哼着歌我便睡了过去。
我感觉到什么东西湿漉漉的,打在我的胳膊上。
是幻觉吗。
第二天他拉着我非要去纹个身,我说我都瞎了纹身干什么,他说你会看见的。
我问他,那我纹什么。他说,等你能看清了就知道了。
“我如果不喜欢怎么办?"他听了我的话顿了一下,说,"那我先纹,你能看见了你再决定要不要也纹一个。”我哈哈一笑,说逗你玩的,你就算在我身上纹坨屎我都喜欢。他不再多言。其实是真的,因为我正爱你,你干什么都可以。
那天下午他说他要出个门,我说行,我和咪咪还有小汪在家等你。他说乖乖等我。我记得过了很久他才回来,那几天我的眼已经彻底瞎了,我甚至区分不了白天黑夜。他跟我说,我们有钱了。我问他哪儿来的,他说他去找朋友借的。
他声音虚弱,我开玩笑问他怎么这么虚,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理我这一茬。我循着方位扑向他,他软着身子也不反抗,只是告诉我他有些累了。我感觉挺没趣的,便搂着小汪了。他突然问我,相不相信有灵魂这么一说。
我一拍大腿,告诉他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说那就算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给我穿好衣服,喂我喝粥,带我去了医院。办好入院手续好像已经半天了,他一直不在我身边,我还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医生走过来告诉我我得签个字。我说我看不见,他说这个字你看不见也得签。
我说你找夏沐爻吧,他是我的意定监护人。医生不说话,说这个东西他签不了。
我说那你拿着我的手签吧。
夏沐爻自那天上午带我入院就没再出现过。我心里还骂他呢我说死孩子这就不管我了。
第二天下午我要手术了,夏沐爻才出现。他说我一定会看得见的。我说托你吉言,等我回来。
他不说话。
我进手术室了,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消毒水味,让我又想起了夏沐爻出车祸那天。我挣扎着说我不做了我不做了,我得去找人。医生说不行,眼角膜的保存时间不长。
我躺在手术台上,麻药的劲上来了,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儿时看到的花,有之前独自登过的山,有南飞的大雁,还有朝我挥手的夏沐爻。
我朝他跑过去,他说他要去远方旅行了。我说不行,那你带上我。他说算了吧。
怎么他妈的算了呢。
我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我妈正在床边拉着我的手流泪。我说妈我没死,我活得好着呢。她也不说话就一直抹眼泪。我当时头上缠满了绷带,也看不清,我问她我说夏沐爻那龟孙子呢,怎么不来看我。她不说话,拿着我的手告诉我还得签个字。我说签呗。
那天我一直跟我妈说夏沐爻有多么多么好,要她以后一定要善待夏沐爻。我妈说行,她也喜欢夏沐爻。嘿嘿,龟孙,我就说我妈喜欢你。
我问我妈夏沐爻去哪儿了,她说她不知道。
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说他还有个假腿呢,能去哪儿。
五天之后可以拆绷带了,我再次看到明媚的太阳,苍翠的树叶,翱翔的鸟儿。
夏沐爻呢。
我叫住替我拆绷带的医生,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带着假肢的人,瘦瘦的,戴着眼镜。
医生说,奥,我记得他。
我说他在哪儿,医生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到最后才跟我说,
“你不知道啊,他死了。”
他,死了。
我说我不信,医生叹了口气说,你签的两回字,一个是安乐死的同意书,一个是死亡通知书。
好端端的人,怎么选择安乐死了呢。医生说他给你留了封信,你自己看吧。
我揉了揉眼,接过了信。
好长的信啊。
他说他去卖肾了,本来也活不了就多久,就安乐了。
他说他很想去看看世界的尽头,让我替他去看看。
他说他把眼角膜给我了,以后就让我替他去看这个世界。
他说他脑癌晚期,所以医院同意安乐死了。
那时他之前晚上陪我熬夜熬到流鼻血止也止不住的场景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他那眷恋的眼神。
那一桩桩一件件蓄谋已久的离开突然就实体化了。
好小子,一件事都没告诉我啊。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妈坐在旁边跟我说,儿子你要是难受就哭一哭。
我问我妈,我现在流的眼泪是我的眼泪还是夏沐爻的眼泪。
夏沐爻,你看得清吗。
我说妈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她说行。
到底在哪个时候开始的。
我踉跄着出门,我去护士台问她们夏沐爻的尸体在哪儿,她们说啥时候的事,我说大概五天前,她们说那早了,估计两天前就火化了。
火化了。
我拖着腿走回了病房,医生正在病房等着我。他跟我说要再养养眼,要保护好自己的眼。
我点了点头,我问医生医院里死的人火化之后都葬在哪儿。
“县殡葬馆。”
我问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他歪着头看着我,"夏沐爻是你什么人,亲戚吗?"我说不是,那是我恋人,那是我恋人啊。
他说只要我想出院就可以走。我跟我妈说我要出院。
打车回家的路上,我看着周围的熟悉的街道,眼睛一酸,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果然移植了夏沐爻的眼角膜就是容易流眼泪了,爱哭鬼。
回了家,家里还是那样,就连碎掉的花瓶也还是在那儿碎着。
我妈怕我出事,跟我说要不哭一场。我说妈我没事,我哭不出来。后来我妈下午就回去了,我跟她保证我不会做什么傻事。我说我得好好活着,我得替夏沐爻做完没做完的事。
到了晚上,我想着出去溜达溜达,就好像夏沐爻只是和我闹了个矛盾躲起来了一样。刚坐到小吃摊,点了两瓶啤酒,过来一精神小伙坐我对面了。
"你是不是叫尚云开?"我次来的,朝我来的啊。
我点了点头,他嘿嘿一乐,上次你们来我店里做的纹身,还做吗?我做了一半没做完呢。你对象身上那个纹身倒是纹好了,你身上那个我就勾了两笔。你看看你喜不喜欢你对象说要是不喜欢就让我把钱退给你。
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纹身店的。
我和那个精神小伙一起回了纹身店。我看了看夏沐爻找的那个图案,玫瑰和蝴蝶,倒是不错。
但是我没纹。
精神小伙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我六百块,以为自己的技术被否定了,撅着嘴把我送出店。
我继续溜达着,溜达到天桥边。晚上的风吹得我有一丝丝冷,我拉上了拉链。
就当是你小子吹来的阴风吧。
我一直觉得夏沐爻没死,他就是换了个样子,换了个城市,继续生活着,他就是不需要我了而已,而不是死了。
自欺欺人的话听起来轻而易举地能够蒙骗过自己的感情,但说实在的,你内心其实知道,他就是死了,死了就是再也没有了。
慢慢悠悠回了家,手里拎着习惯性买的奶茶,七分糖,不带冰。
我推开门,小汪冲了过来,咪咪还是那死样子,趴在冰箱顶上睡大觉。
拿起扫帚把碎瓷片收了起来,才发现花瓶上有血。
说实话,看到血的时候我内心很平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进了我和夏沐爻的房间,看到了夏沐爻记在墙上的电话。随手打了过去,那边问我干什么。我说,缺钱了。
其实我就是想闹着玩,结果对面来了句,一个三十万卖肾的。
反手挂断电话报了警,又是那个女警察。
对,磕cp的那个。
我蒙上被子睡了过去,第二天发现新闻是本县卖肾窝点被捣毁。
我去,就这么简单?
一个肾三十万,两个肾六十万。
夏沐爻,我们认识才不到两年,是什么让你如此坚定地选择我啊。
收拾收拾夏沐爻的东西,发现了本日记。本来我没有随手翻人东西的坏习惯,但我还是选择看了看。
日记本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记录的都是琐碎的小事。
就最后一页写了几句,很屌丝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我会变成鬼魂缠住小开,死死绑住他。我希望他永远别忘了我,也希望他尽快忘了我。我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
你说说你说说,要不我俩谈恋爱呢,俩变态,天造地设。
我会很快忘记你吗,我不知道。
我想了想,其实我们认识不到两年,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很少,我们一起做过的事也不算多,就算那些一起经历过的事多么难忘多么美好,但总归会消散。我们才26岁,我还有很长的路。
合上日记本,我打开了电视,喝了两口昨天买的奶茶,奶茶里的珍珠已经泡大了。以前老觉得夏沐爻怎么会喜欢这么难喝的东西,第一次觉得,原来奶茶这么好喝。
咪咪迈着小猫步走了过来,小汪一摇一摇跟在后边,我叫了叫小汪,小汪飞奔过来冲到我的怀里。咪咪上了沙发,朝着小汪的鼻子就咬了一口。我惊住。
小汪嗷呜一声,缩在了我的怀里。
那时候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小汪没有妈妈了。
抬手拍了咪咪一巴掌,咪咪伸了个懒腰去了猫砂盆,我摸了摸小汪,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
冰箱里还有冰镇的啤酒,拎了两瓶出来,冒着冷气。
其实我不太能喝酒,但就是喜欢喝。两瓶冰镇啤酒下肚,已经迷迷糊糊的了。我斜靠在沙发边,吐槽着为什么外卖还没到。半梦半醒之间,我好像是看到了夏沐爻。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找我,他告诉我,远方很美,他很想我。逼,我也想你了。
“叮叮叮”房门锁铃声响起,我看着他的身形消散在落地窗前。
“他妈的”我骂了一句,然后去拿外卖。打开房门,发现没人。
突然从门后边窜出来一个年轻人,十七八岁那样,白白嫩嫩的。可能是大学生兼职送外卖吧。
“超级飞侠,使命必达!”他这话一出,我一个白眼翻了过去。我本来就晕,往后一仰头,倒在地上就开始睡。
再醒来是下午,外卖已经凉了,小外卖员留了张写有他电话的纸条给我,说他就是一个穷大学生,没钱。
对了,他还把我扛到沙发上盖好了衣服。
合着是怕我讹他。
我翻了个白眼,打开外卖开始吃。
起身去了卧室,准备叠个被子,刚打开衣柜,才发现夏沐爻的画都藏在了衣柜里。
画下边压着一摞我们的合照,和一个小盒子。以及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照片。
我一张一张翻看着,他画画很好看,至少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一个画家能比得上他。
他写着,“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是我之前开玩笑送他的易拉罐的拉环,我记得我当时半开玩笑说,嫁给我。
他说好。
旁边还有个精致的小盒子,我好像隐约猜到是什么了。
戒指。
盒子里还有个小卡片,“嫁给我。
你说说你说说,我怎么忘了你啊。
三年之后,我们组代表国家登上了电竞的冠军台,举起奖杯的那一刻,我真希望夏沐爻也为我欢呼。
记者说采访MVP感言,我大手一挥,随便问。
"我看您手上一直戴着戒指,您已经有心爱的人了吗?"记者问出来这个问题真是让我心一颤,我看了看手上的戒指。
嗯,我有一个相爱的妻子,我们很恩爱。他叫夏沐爻,我们早就私定终身。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里,我会和他一起去国外领证。
虽然时间会摧毁一切,但我要我们永垂不朽。
记者们的起哄声此起彼伏,我心中却一片苦涩。
回家的路上,我拐了个弯去了县殡葬馆。
三年了,夏沐爻,我一直骗自己,只要我努力,只要我拼搏,你就会回来,你就会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第一次敢独自面对你的死亡。
遗像衬得夏沐爻更加清秀,更加白皙。
多陪我一会儿吧,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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